超声报告：宫内早孕，存活。
我和看诊了数月的小夫妻俩同时松了一口气。
女患者因为头胎宫外孕，当时做了开窗取胚术。几个月前，小夫妻再次备孕，来到我这里希望调理一下身体。
我伸手把到她的右尺脉有弦涩的感觉，随口问了一句：“宫外孕是不是右侧？”
她有点惊讶地看着我，问道：“王医生，这也能看出来吗？”
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技巧，中医脉诊，以左候左，以右察右。虽然常规上来讲，左尺脉候肾阴，右尺脉候肾阳和肾气，但有时候也可以诊察身体对应部位的异常。这位患者有过宫外孕史，这个时候右侧尺脉诊到了弦涩的脉象，也就是有气滞血瘀的征象，我们大致就能推断出上次宫外孕的部位在右侧了。
同时，这位患者的左关肝脉弦而略浊，应该是肝经久郁，痰浊阻络，右关脾胃脉濡软乏力，是脾虚不足以生化气血。肝郁脾虚，大概是上次宫外孕的主要原因了。
古人常以柴胡、香附作为疏肝理气的主药，但从我的观察看来，现代人的郁滞，往往超出了气机层面，会兼有更深层次的阻碍。时代变迁，现代人承受了更多的精神压力，食物品种也极大丰富，但人类的“出厂设置”——经络气血的状态与千年之前没有太大的变化，所以，现代人的经络郁滞会和古人不太一样，这也是为什么学中医需师古而不能拘泥于古方。
于是，我用了皂角刺、千年健去开破肝经的痰阻，只有痰浊这个病理基础解决了，经络通畅了，才有可能为下一次正常妊娠提供可能。同时，针对右尺脉的异常，我还用了地鳖虫去解决经络中瘀血的问题。
医圣张仲景说：见肝之病，知肝传脾，当然实脾。肝经郁滞的人，往往会兼有脾胃的虚弱，就是所谓的肝木克脾土，这个时候就需要健脾胃以生气血。人体有了足够的气血，才有可能去疏通阻塞的经络，恢复一气周流的经络系统。
健脾胃，首推六君子汤——人参、茯苓、白术、甘草、半夏、陈皮。中正平和的六味药物，犹如谦谦君子，从容和缓地化痰通络，补脾益气。
开完方子，我看向丈夫说：“你也该看一看。”他腼腆地笑笑：“医生，我肯定没问题的。”
“父精强，母血壮，两者缺一不可的。”我笑着和他说。
脉象显示：左寸心脉虚浮，右尺肾阳脉虚芤。
“你平时是不是容易焦虑？”
“医生你怎么知道的？我的确是这样。”
“而且，你的肾气也并不充旺，去测一个精子质量吧。”
“王医生，我在婚前曾经测过，完全正常的。”
我和他说：“肾气和精子活力有相关性，但并不完全对应，中西医理论有共通的地方，也有差异认知的部分。以我的观察来看，你的肾气偏于不足。这不仅仅是你的问题，是现代社会男性的通病。”
于是，他还是做了一个精子质量的检测。
拿着报告进来时，他和我说：“王医生，天塌了，这次活力完全不达标，只有20%，这可怎么办？”
我说：“虽然说精子的生成周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，但是通过调补肾气，现有的精子活力其实也是可以提高的，年轻人尤其如此。”
中医认为很多种子类的中药中，包含了植物的生命能量，都有补肾气的作用。
我开了菟丝子、枸杞子、覆盆子、五味子这些补肾养精的中药，同时，用了人参去培补元气，用佛手去化痰浊。现代人压力大、饮食杂，经络难免不畅，补气血时，开通经络道路就显得很重要。而佛手就是一味很柔和的化痰通络的药物。
接下来的两个月，除了服用中药以外，小夫妻还坚持用超声监测排卵情况。监测显示，这两个月都是健康的一侧卵巢排卵。但是两个月下来，妻子还是没有怀孕。
我告诉他们，这样紧张的状态下，其实人体的经络容易处在一种防御状态，气血不能很好地舒张。我的建议是下个月开始不再进行排卵监测，也不再去关注这件事情。
妻子还是略有担心：“按照这个节奏，下个月就是上次宫外孕那侧排卵了，不会有问题吧？”
“开窗取胚手术是比较成熟的，加上这两个月来，右尺脉的弦涩也已经改善了，我觉得并没有太大的问题。”
于是，在我的建议下，超声监测排卵这个项目暂停了。同时，小夫妻也尽量不去关注备孕这件事情。
就在那个月，HCG（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）检测阳性了，并且在第五周时，显示宫内活胎。
看到报告，医患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。
这次排卵，很大概率是上次开窗手术的那一侧，但并没有影响患者的正常妊娠。中药调理自然是有作用的，同时，我觉得患者放松的心态，不去过度关注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。
有意思的是，小伙子的精子质量复查，也完全正常了。
“补肾有效，争取为国再生二胎。”我和小夫妻开玩笑说。
人体表现出气血不足的症状时，往往已经超过身体自我调节的范围，也就是说，在症状出现前，人体已经历了一个透支和代偿的过程，因此，调补起来，其实是需要时间的。对于调理而言，不能急于求成。
王斌：中医践行者，慈溪市中医医院院长，主任中医师，长期从事中医内科临床工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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